到了第二天。
“……”
没有任何声响，涟保持昨晚入睡前的姿势睁开眼睛。
天刚亮，清晨的阳光总给人一种“人生希望满载”的可怕错觉，即便这种氛围确实清爽宜人。
咯啦啦啦。
缓缓抬起头，涟的颈椎发出响声，明明昨天一直有活动身体，却觉得有些僵硬，而且肌肉有些酸痛。
大概是昨天过度强化身体的影响吧，涟并不在乎，起身往店内部走去，昨天没有时间，所以现在花了点时间把整个驿站内部探寻一遍。
餐馆内无异常，只是后厨有些脏，沾满洗不掉的油渍，有个洗手间，但很干燥，一点水渍都没有，奇怪的是，这里还有个打开的手铐放在地上，用两根铁链连接着墙壁，旁边掉落一根钥匙。
昨晚柯菈说“锁在里面”，大概就是指这种锁，不是锁门，而是锁人，就像几百年前地牢里才会有的道具，大概那些人就是用这个来奴役那位母亲。
至于二楼，老爷子还在睡，不过涟也没去叫醒他，有个房间是锁着的，应该是那对母女昨天睡的地方。
其他房间是空着的，有四个特别脏乱，大概是那四个人睡的地方，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有人住过的痕迹。
接着，到外头转了一圈，也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，只是附近有一大片空地，明显是被挖掘过，结合昨天柯菈的说辞……应该能够挖出一些骸骨和尸体？
有一处还搭了一个木棚，用作马厩，马车就放在这边，马的情况良好。
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，涟一般会把罪犯们留下的赃物收为己有，但这里还有对母女，也就没那个必要了。
一般醒来之后，如果附近有干净的水源，他都会去洗把脸，或者直接洗个澡，刚好不远处就有一条河……可能原本是河，但现在水流变小，最多也只是条溪流。
可能是这附近荒废已久，没有人为的污染，水流清澈见底，清洗身体的话应该没问题。
洒啦……
赤脚踩进去，水很凉，刚好可以让脑子清醒一点，但涟这次并不打算洗澡，洗个脸就行了，估摸着老爷子也快醒了，要早点赶路。
哗啦！
一把冷水泼脸上，感觉稍微清醒一些了。
涟弯腰看着水里的倒影，虽然看不太清，但他知道自己是一副怎么样的一张脸，也并不在乎。
“比我想的还要早。”
“……”
然后不远处传来了话音，涟看向右边。
“早安，刽子手。”
是一位少女……不对，是柯菈的母亲，只是长相实在是太年轻，很难想象她已经有一个女儿。
但这不是重点，她应该跟涟一样，是早起来到河边洗漱的，而且比涟要彻底……
哗啦！
又一勺子水从她身上淋过，润湿了肌肤，但没有弄湿衣物，因为根本就不存在。
就这么直白地站在涟面前，还主动跟涟搭话，毫不掩饰。
“……”
哗！
而涟却只看了一眼，又一捧水拍在脸上，动作跟刚才一模一样，丝毫不在意身边有这么一位诱人的女性。
“看到也没兴趣吗？”
她再次问道，还稍微往涟这边靠近几步。
涟在这个国度走了五年，见过不少人，但不得不说，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，涟所见过的女性之中，没有多少位能比得上她，只是她的手腕有很明显的手铐留下的痕迹。
“……”
但无论是外貌还是他人的遭遇，涟都不喜欢多插嘴，似乎也没有兴趣。
“真是个奇怪的男人……”
她蹲下来，再淋一勺子水到身上。
“想动手的话，我也没办法反抗，认你摆布就是了……这些年都是这么活过来……还是说，对我这种女人出手，会弄脏你自己？还是你们异界人的风俗不一样？”
“……”
涟还是没有反应，站直身子，低头看着水流。
“……还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。”
看到挺直身板的涟真的一点“反应”都没有，她接着清洗自己的身体。
她的话语不像是在诱惑涟，只是冰冷冷的几句问话，语调和表情都透着一股无力感，那空洞无神的双眼比昨天柯菈的样子更加可怕，像个无生命的人偶。
似乎没办法摆脱过去的噩梦，不打算自救，即便现在奴役她的人已经消失。
“……”
而涟在这种时候才看向她，不是偷看一眼，而是一直注视着。
“……嗯？”
没一会儿，她就注意到涟的视线了，于是站起来。
“感兴趣了吗？”
“……”
哗啦……哗啦……
涟没有回答，朝她走过去，视线一直在她胸口上没离开过。
“你们男人就是喜欢这种……”
无感情地说了句，她看着涟一步步朝自己靠近，内心却一点波动都没有。
洒啦！
涟停下脚步，跟她的距离不到半米，稍微抬起手就能触碰身体的距离……也确实缓缓抬起右手，朝她的身体伸过去。
“……你对我做什么都没所谓。”
在指尖快要碰到的时候，这位母亲如是说道。
“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，但是……绝对不能伤害我女儿，不然的话……”
只有在这种时候，她的眼神里才有那么一点点威慑，即便她刚才说了自己无法反抗。
其实她自己也清楚，如果自己有能力，柯菈身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伤痕。
“……”
涟对她的这句话没有任何表示，只见继续伸向她的身体，而她闭上了眼睛，不管之后发生什么都接受了。
然后……
“……嗯？”
什么都没发生，她感觉到左侧胸上部靠近锁骨的位置被轻轻点了一下，仅此而已。
睁开眼睛之后，也只看到涟的右中指点在这个位置，眼睛也一直盯着这个位置，对其它部位没有任何兴趣。
“……很在意这个？”
她也伸手轻抚那里……应该说印在上面的那个复杂图案。
“你们异界人应该不知道吧， 听说这个世界很久很久以前就没有奴隶，现在这个国度也没有，但在那边，这就是我们那个国家的奴隶印章。”
“……”
“他们把人抓起来，然后印上这个，再卖到其它地方……在南部这些无法无天的地方，我们那个世界的交易还存在，这种印还是有效的，对他们而言，我也只是个奴隶。说到底，所谓的异界国度，也只是那群人不想断掉这些肮脏的交易罢了。现在无论走到哪里，所有人都只会把我当做一个*奴隶，不会有人把我当人看，我也没机会走出这个国度，大概这辈子就注定这样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怎样？要带我回去做奴隶吗？只要你不伤害柯菈，不嫌我脏，我怎么都无所谓……”
“……”
滋啦……
“？！”
涟唯一的反应，就是让右手显现出强化用的赤红色裂纹，然后蔓延到对方胸口的奴隶印章上。
“你……想干什么？”
面对这种未见过的情况，她的表情终于有那么些变化了，但也就惊讶地后退一步而已，涟也立刻抓住她的肩膀，不让她逃开，蔓延到她身体上的赤色裂纹也愈发明亮。
“呜……！”
她感觉到身体的异状，双手抓住涟的手臂，支撑着身体。
全身发热，心跳加快，血液已经是在涌动了，疲惫感很快便涌上来了，第一次在涟面前露出难受的表情，直到一分钟后……
滋啦。
涟把强化能力收回去了。
“哈……哈……”
哗啦！
她跪倒在水里，已经使不上力气了，而涟也跟着单膝跪下，拿起勺子，把水倒在她的奴隶印章上，然后用手轻轻一抹……印章被直接抹掉了。
说抹掉有些不正确，是整一层坏死的表皮脱下来了，那部分的肤色已经跟身体其他部位不一样，像是新长出来的皮肤。
“你……怎么做到的？这是用魔法印上去的，不可能洗得掉……”
“……”
涟没有回答，但原理也很简单，只是强化她身体的新陈代谢能力而已。
强化的这种用法，也是涟捉摸了很久才学会，自己的身体也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，毕竟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。
这种用法的副作用也很明显，新陈代谢需要消耗体能，所以她才会短时间内变得无力，而且还在她身上留下一大块洁白的疤痕。
至于她说“用魔法”，也只是防止其他人把印记去除掉，并没有阻碍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，特别是这种用能力稍微改变过的新陈代谢。
人本身的身体机能总会因魔法的奇妙力量被忽略，涟很清楚这一点。
“……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用。”
但她却并没有对此感到高兴，这种突如其来的好转让她无所适从，因为从来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。
“……”
沙……
涟把斗篷脱下来，披在她身上，然后站起来俯视她。
“你还能站起来，你还有柯菈。”
“……！”
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说这种话，她抬头看着涟，很迷茫，也很慌乱。
“……”
涟也没多说，转身离开了。
“……那我又能做些什么？”
等涟回到岸上，她又低下头，自暴自弃地说道，瞬息变化，这么几分钟也不可能立刻想明白。
“我一个被人当奴隶用的女人，还能做些什么……”
“……”
涟停下脚步，回过头，直面那个跪在水里的人，脸上依旧无表情，沉默了许久。
“你还活着。”
然后就说出这么一句话。
“……？”
她没听懂，疑惑地看着涟。
“你想做什么，是你的自由，不管你是谁。”
涟从腰间拔出锈猎刀，反握着，用刀柄指向她。
“如果你需要的话。”
“……”
真的，完全没有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人，她呆看着涟好一会儿……最后还是闭上眼睛叹了一声。
“这种破刀子能做些什么……我也没杀过人。”
“……”
涟把锈猎刀收起来，似乎已经没什么可以对这位母亲说了，转身回到屋内。
留下她一人呆愣地看着水面，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。
这模样，要比洗手间里那块脏镜子找出来的要清澈多了……照出来的笑容也好看多了。
“还真是……奇怪的人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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